预付几百元到两三万元不等的费用，根据实际需求选择生蔬套餐，足不出户，就可以定期收到来自农庄的新鲜定制产品。近年，主营这项高端生蔬宅配的企业，在北上广深等一线城市兴起，其主打产品通常分为有机蔬菜、无公害蔬菜等。当然，消费者也因此要支付高于普通蔬菜价数倍的费用。

不过，由于农产品生产周期长，前期推广成本较高，在行业远未达到成熟期的局面下，这一新兴产业想要分到更多的蛋糕，还有很长的路要走。在这途中，也不乏失败者，如近期宣布解散的贵州田园牧歌现代农业有限公司深圳分公司（田园牧歌深圳分公司）。

6月19日，位于南山区科技中二路软件园一期一栋的田园牧歌深圳分公司已人去楼空。

企业 突如其来的清算通告

6月9日，周一。如同以往每一个周一，田园牧歌深圳分公司业务员刘晨和其他同事，赶到位于南山科技中路软件园一期一栋501室的公司参加例会。

“公司已经亏了很多钱，股东也不再投钱了，公司从今天起解散了。”会上，田园牧歌深圳分公司总经理杨勇宣布了这一消息。会上，公司高层表示从10日起，将暂停产品配送和服务。至于对客户的退赔问题，公司将和投资者沟通，但具体标准尚不明确。

“人都傻了。”刘晨说，突如其来的解散，意味着他马上就要失业，也要面对上百个客户的质疑。“大部分客户的菜还没送完，他们平时很信任我，有的还给我介绍朋友，这下怎么办？”刘晨称，从2012年8月入职至今，他与近100个客户成功签下了合同。正因如此，刘晨不仅是公司资历最老的业务员，其业绩也名列前茅。6月8日，刘晨还谈妥了2.1万元的乐园蔬菜单，计划在6月9日正式签订合同。“一般签了合同，当场就会刷卡转账。如果交了钱，公司又马上解散了，客户以为我是在搞诈骗。不过，幸好没签，否则就无法交代了。”

6月13日下午4点，深晚记者来到田园牧歌深圳分公司所在的南山软件园办公楼内。楼道间堆着数十个标有“田园牧歌”字样的空箱子，两间办公室大门已经贴上了封条。另一间约40平方米的办公室内，多台电脑摆放在桌上，不见人影。与墙等高的6月业绩看板上，只有近20名业务员的名字，却无任何有关业绩的数据。紧闭的木门上张贴了一张“贵州田园牧歌现代农业有限公司清算通告”。通告称，公司因经营不善，长期亏损，经股东会决议并报相关政府部门备案，公司已经正式申请结算破产，进入相关法律程序。所有涉及员工、供应商、客户及业务关联方的事项，均由公司依法设立的清算小组负责。

客户 该配送的菜没了，钱呢？

9日当天，部分业务员向各自的客户传递了公司解散的消息。

“我从去年5月起买了2.1万元的乐园蔬菜卡，6000元的领鲜卡和3000元的乐园蛋卡，现在一共有1万多元没送完。”接到业务员的电话后，客户陈薇怒了。第二天，她和另外几个客户去田园牧歌，围堵了田园牧歌深圳分公司常务副总经理张相波。

陈薇称，经过一番努力，当场，她讨回了约5000元的余款。不过，大部分客户没有陈薇那么幸运。

6月10日上午，客户文玉接到田园牧歌深圳分公司发来的短信：“因田园牧歌需作经营调整，经田园牧歌股东会决议，从2014年6月10日起暂停产品配送和服务，有进一步明确结果后将统一另行告知。”

文玉慌了。“就不送菜了？这才送过6次，按合同是要送130次。剩下的钱怎么办？”文玉称，2014年4月30日，她花1.5万元签订合同，购买了该公司一年蔬菜套餐。文玉说，当初，她只了解到，在美容美发行业，有预付模式，但是蔬菜配送行业采取预付模式，还是头一次遇到。“想到他们说菜是云贵高海拔地区的有机菜，我也没考虑那么多，就付了钱买了。”实际上，记者了解到，不仅是田园牧歌深圳分公司，包括好包有机庄园深圳分公司、良食网等在深圳从事高端蔬菜配送的公司都采取预付消费模式。

预付资金中未消费的尾款是否能追回呢？文玉打听到，田园牧歌深圳分公司董事长曾左桥对外表示，公司账面上还有300余万元的存款，但是给员工发完工资之后只剩下了200多万元，“向相关部门报告，该怎么处理怎么处理，依法办事。”

13日晚上，文玉和50多名曾未谋面的客户，聚集在一家培训机构内开会。与会者中，还包括部分田园牧歌深圳分公司的业务员。“客户也不认识公司领导，只跟我们业务员接触过。出事后，找不到领导肯定就找我们。客户需要的话，我们就帮着查询余额，有时还陪着去派出所报案。”其中一业务员说，甚至在半夜，还有客户打电话给他。18日，张相波告诉深晚记者，公司累计服务2000多名深圳客户。目前，还有1500余名客户尚未服务完毕，涉及余款七八百万元。“深圳分公司账目上没有钱了，贵州总公司那还有两三百万元。”显而易见，即使这部分资金全部用来退还客户们的余款，也无法保证所有的客户都能拿到属于自己的余款。

对于上述尚未服务完毕的客户，张相波称，公司正在和一家高端生蔬宅配公司进行谈判。如果谈判顺利，这一部分客户将转由同行来服务。不过，客户们似乎不满意这一套方案。深晚记者了解到，目前，深圳已有上百名客户向警方报案，欲以涉嫌诈骗的名义起诉该公司

真相 有机蔬菜原来一直没有“身份证”

2011年下半年，总部位于贵阳的贵州田园牧歌现代农业有限公司，在云南、贵州地区打造蔬菜生产基地，并投资3000万元，将总运营中心设在深圳，欲抢占深圳的客户。2012年起，田园牧歌深圳分公司开始招兵买马，并在香蜜湖一号、港中旅花园、东海花园等高档社区，深入市区一些公园和培训机构做“云贵青”精品蔬菜的推广活动，宣称产品来自“云贵高海拔基地，采取原生态古法种植，不使用任何化学合成肥料、农药、生长调节剂等物质”，设计的套餐价格为两三千元至2.8万元不等。

“试吃了他们的西红柿、黄瓜和胡萝卜，味道非常好。”2013年5月，田园牧歌深圳分公司在陈薇所居住的小区内做产品试吃活动。“对比外面卖的，胡萝卜个头比较小，吃起来很清甜，像小时候吃过的味道。”这些产品的出现，唤醒了陈薇久违的记忆和味蕾，也促使订购了价值2.1万元的乐园蔬菜套餐。

陈薇回忆，当初做推广时，公司声称“云贵青”蔬菜是有机蔬菜。而在后来所配送的她家的蔬菜中，她并没看到任何有关“有机认证”的标志。不过，因其提供的蔬菜口感佳，她没有去追究。即使到了2014年，自己定制的产品质量有所下滑，其口感还是强过市内大部分超市所售的蔬菜。

“有机蔬菜，应该就是没有受过污染，不喷防腐剂的蔬菜。”陈薇说。“有机蔬菜跟绿色蔬菜差不多吧，价格要比外面普通的蔬菜高。”也有消费者认为。

田园牧歌的主打产品“云贵青”是否真是有机蔬菜？

对此，张相波回应称，“这是一种误解，公司的基地没有拿到有机认证。”“我们一直是说按照有机标准的种植的原生态蔬菜，只是没有拿到认证。”周咏兰说。

不过，蹊跷的是，直至田园牧歌深圳分公司宣布解散后，深晚记者还能在田园牧歌官网上查阅到不少有关“云贵青精品有机蔬菜”的字样。“云贵青所有的有机蔬菜都是露天种植在云贵高原被称为‘坝子’的原始土层上”，在2013年11月11日的一篇名为“食有机之云贵青新品品鉴会”的“田园咨询”如是说。

根据欧洲标准，田园牧歌深圳分公司客户配送的高端蔬菜并不属于有机蔬菜。而根据相关规定，有机蔬菜的认证标准也是蔬菜行业中最高的，紧接其后的则是绿色蔬菜和无公害蔬菜。深晚记者了解到，良食网、艾维塔等企业，宣称其都是按照有机方式种植的蔬菜。

内因 先驱变先烈，推广成本高是硬伤

“我们在深圳做得也比较早，现在倒有些‘先驱变先烈’的味道。”张相波称，公司进驻深圳之初，深圳已有多家本地企业从事高端蔬菜宅配送，其基地在深圳市区或从化、惠州等周边城市。

张相波称，在深圳类似的公司有几十家了，包括后来者阳光绿源、好宝有机庄园深圳分公司等，而田园牧歌则是规模较大公司中倒闭得最早的。多名业内人士认为，田园牧歌在深圳高端生蔬宅配公司中虽算不上老大，但其口碑和影响力不可小觑。突然宣布解散，确实在业内引起了轩然大波。

“有半年时间，因为公司设立的标准高，想挑到质量最好、品相最佳的蔬菜给客户，使得产品在从基地到送到客户手中的一过程中，损耗率超过了50%。”张相波称，而在业内，相同产品的损耗率一般为20%左右。对于“花了1000多万元做推广”这一说法，张相波没有直接否认。“公司来深圳比较早，客户接受程度不是很高，营销、推广这一块的成本确实比较高，超过总支出的30%，而高投入的推广，并没有获得高回报。”张相波称，“前期的转化率只有1%，最高时也就3%，最主要的问题市民就近买菜这一传统消费习惯一时难以改变，也可能跟市民对不信任预付模式也有关。”

现状 前景虽广阔 转换期较长

关于高端生蔬宅配行业，包括张相波在内的业内人士认为大有潜力，尤其是对于北上广深等经济水平发达的一线城市而言，强调生活品质且有高消费能力的潜在目标人群较广。

“现在开发的，还不到10%的市场份额。”众多业内人士持有这一观点，不过，相较于欧美国家，国内的高端生蔬宅配起步较晚，目前，仍处于发展早期，大多数企业还没有进入盈利期。“现在整个行业还处在培育期，几乎都还没进入真正的盈利期，前期投入非常大。”好宝有机庄园深圳分公司总经理张建称。良食网CEO唐忠认为，即便行业前景广阔，现阶段也不能盲目大规模投入。“蔬菜基地的开拓至成熟配送，转换期较长。如果前端市场扩展太快，吸收了过多的客户，但是货源跟不上，很容易带来失败。”

深晚记者了解到，事发后，在田园牧歌深圳分公司维权者内部出现不少有关其预付款模式的质疑。“吃了这一次亏，再也不相信，这种先付一万多元钱给你送菜的公司了。”一客户称。对此，良食网CEO唐忠认为，预付模式本身并没有问题。“蔬菜基地的开拓至成熟配送，转换期较长，企业采取预付式，根据订单从事生产，有利于降低风险。”唐忠称，不过，如果企业前端市场拓展太快，吸收了过多的客户，而货源跟不上，则会对消费者产生不利影响。（文中部分采访对象为化名）

业内人士分析

“上周，总公司那边就交代，要注意市场变化，它（田园牧歌）的倒闭，可能会影响消费者对整个行业的信任。”17日，好宝有机庄园深圳分公司总经理张建称。

 “他们对菜品的质量、包装确实值得我们同行学习。”另外一家公司不愿透露姓名的主要负责人称，“如果我们多家公司聚在一起做活动，他们家的菜篮是最漂亮的。”上述负责人称，深圳田园牧歌对品相的严格要求，也在一定程度上加重了公司的负担。

“应该是经营模式出了问题。”业内人士分析称，田园牧歌前期扩张较厉害，大力做推广，但是效果并不好。“去年他们花了大量的钱在电视台、电台、杂志都做过广告，估计砸了1000多万元。”深圳某高端蔬菜宅配公司推广部负责人透露。

新闻辞典

预付式消费

指经营者预先向消费者收取一定的费用，通过约定期限分期分次提供商品或者服务。

有机蔬菜

根据欧洲标准生产，必须经过国际有机食品认证机构的认证，完全不使用农药、化肥、生长调节剂等化学物质，不使用转基因工程技术的蔬菜。从事有机蔬菜生产需要向专门机构申请，经过3年转换期，即在原有传统农业生产的基础上转变为有机农业生产，在转换期必须严格按有机农业标准生产，经认证机构检查认证合格可获得有机转换产品认证标志，转换期满再经认证机构检查认证合格可获得中国有机产品认证标志，授予有机食品证书，取得生产资质。而按照国际范例，有机食品认证并不是终生有效。其有效期仅为一年，到期之后必须进行保持认证，否则不得继续使用认证标识。